第三十章 约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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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唐是个讲究实利的人,不论独孤怀恩还是刘武周,能换钱就是好货色。至于渭水歃血为盟负书为使这等大功,唐俭从来不挂嘴上,没必要。搞劼利那年,他还在劼利汗帐吹牛逼呢,李靖就发动了总攻,不也是活着回来了吗?

当然李药师和他唐茂约的恩怨情仇,远不止这点儿破事。

至于李药师汝母玩之甚爽,也让唐李两家从老一辈互喷到小一辈。李德胜和唐河上就一向看对方不顺眼,好在李德胜在河北,唐河上在关内。

也因为种种原因吧,唐家虽然人脉都在北方,北都很有实力,三代以前的根基更是在中原,然而自唐俭发迹之后,就一直在中枢打转转。地方上的当口,看得见摸不着,就算手里有点权势,也未必能和李客师那样信手拈来。

所以李德胜搞起皮货、羊毛、草料、麸皮、木材等买卖,唐河上虽然羡慕,也只能到此为止。回并州虽说也搞了些麻料转手,也不过是万贯来去,不敢放肆。除了中书令温彦博的因素,更多的还要考虑太原的北都地位,老唐本来就是“两朝元老”,岂敢再起波澜。

“官办青陶,不如其美甚。”

回家之后,唐俭就找了两个人过来,专门欣赏欣赏这五福碗。两个人都姓杜,一个是去年升任中书侍郎的杜正伦,另外一个是给事中杜楚客。有趣的是,杜正伦在做中书侍郎之前,就是给事中。他升官后,杜楚客就顶了他的缺。

“前汉白瓷,倒是质地相若,奈何总有青色。”

杜正伦拿着一只白碗,小心翼翼地欣赏着,“白如象牙,透光明亮,张操之不愧极擅营造。”

瓷器一直都有,但真正开始登峰造极让人很难挑出瑕疵,晚唐才是开端。这会儿,北地虽说也有白瓷烧制,然而纯净度不够,透光更是无从提起,而且因为氧化铁含量问题,发青发黑是常有的事情。

“唐公,吾久在御前,便是御用之物,亦不如甚多。此物能产几何?”

杜正伦人脉很强,前隋科举最厉害的二十几人,其中三个是杜正伦和他两个哥哥。南陈灭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南北对立还是很严重的,不过虞世南、姚思廉和杜正伦的关系不错,以至于他在做给事中的时候,李董日记都是他帮忙写的。

到后来李董想要掩盖黑历史,也就是传说中的非法修史,首先想到的,就是杜正伦和姚思廉。

总之,杜正伦不论是皇帝还是天王还是过气天王还是候补天王,他的关系都不错,属于乞丐版的张公谨,但比张公谨的出身,那真是强多了。

“你想要多少。”

唐俭看着杜正伦,然后面无表情道,“就有多少。”

一旁杜楚客正在欣赏赤红如血的瓷碗,听到老唐的这话,吓的手一哆嗦,红瓷碗直接脱手,好在武艺高强的老唐眼疾手快,立刻接住,然后瞪了一眼杜楚客:“杜山实,这可是一套!”

“唐公恕罪,恕罪。实在是吾没想到啊,本以为这等精妙之物,只怕是少之又少,然则张操之竟厉害如斯?”

他做了一年不到的给事中,起居注其实也没给他负责,江湖地位不如杜正伦甚多。不过因为他兄弟是四大天王,倒是也没人敢招惹他。

“有来有往罢了。”

唐俭说着,正色道,“操之的意思,老夫已经知晓,不过老夫是要问问你们的想法。”

“不知邹国公和琅琊公主,是什么意思?”

杜楚客不像杜正伦那样要脸,直截了当地问道。

“与张公谨夫妇无关,乃操之本意。”

“嗯?”

听到这话,杜正伦目光从白瓷碗上移开,这象牙一般的器物,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。他们又不是秦始皇,可以自己搞手办开发,偶有称心如意的小玩意,那也是金贵的很。

老唐看到杜正伦的眼神,便道:“关东六百里,他要修一条路。”

两个姓杜的一盘算,杜楚客讶异道:“他竟然要修路到洛阳?只怕朝廷不会答应吧?”

“所以,老夫才叫了你们两个过来。”唐俭现在是户部尚书,推民生议题一般不会受到太大的阻力。但这六百里的路,可不是那么轻松推的,更何况,跟朝廷还没什么关系,是私人要搞。

到时路修好了,私用公用,这官司有的打。

于是这就需要门下省中书省的人脉,中书令温彦博和张德算是有仇,更何况李大亮还在大朝会上骂温彦博是人奸。而李大亮直接投靠了李勣和张公谨,儿子更是忠义社的骨干,张德的铁杆小伙伴。

中书侍郎就能斡旋,怎么让利得利,就可以让杜正伦去谈。再者,杜正伦的江湖地位放在那里,能直谏李董不被弄死的几个人里,除开老魏和陆元朗全靠天赋,剩下的真心拼人品,好在杜正伦的人品还不错。

然后黄门侍郎要拉拢,六部尚书直接出面,那不显示,这种搞拉帮结派的行径,当年搞出过事端。有个叫刘文静的对裴寂说你特么就是个傻逼,然后就死了。

所以给事中杜楚客,这种油盐不进滑不溜秋的垃圾,非常适合去腐化李董的心腹走狗们。当然不是说让李董的走狗们背叛他,而是让走狗们在维护李董利益的时候,适当的放放水……

“吐谷浑覆灭在即,此物若是量大,可以转卖西突厥。”杜楚客眼珠子一转,又兴奋道,“淮南道江南道更是不错,虞昶就在苏州,届时一船货出去,只怕二十倍之利都未可知啊。”

这事儿本不该他们自己来说,不过张德要答复要的急,所以唐俭也老脸豁出去了。毕竟小人喻于利啊,他们乃道德君子,跟市侩商贾一样讨论捞多少钱,实在是有辱斯文。

不过杜楚客显然很有他兄弟风范,当机立断道:“唐公,张大郎所图,只怕不止关东六百里吧?潼关以西到长安,难道他不想?”

“哼,朝廷会答应?陛下会答应?”

老板的老巢,随随便便就让你修条路,死字不知道怎么写?

然而杜楚客却是微微一笑:“唐公,陛下和朝廷或许不会答应,但如果说服陛下自己要修呢?岂不是一举两得?既解了张大郎之所需,又无愧君上恩义,岂不美哉?”

老唐听了杜楚客的话,琢磨起来:“此事,倒是需要细细思量。只是此间细处,张德不曾和老夫透露,想必颇有蹊跷。”

这时候,杜正伦拿起黑瓷碗对比着白瓷碗,淡然道:“前日吾曾前往禁苑工地,见其工料运送,虽同样骡马拖拉,然则其道,竟是木板成槽,极为特别。四匹驽马,万斤石料竟然轻松运走。吾此刻想来,只怕张操之欲修道路,便是此种。”

运量提高的好处,他们这些老江湖岂能不懂?杜正伦这番话,立刻让老唐和杜楚客都内心泛起涟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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